《 向育才出发 》


--- 六年的追随,五十年的怀念 ---

 


谨以此文献给育才中学高65(2)班全体同学和授课老师

 

( 高65(2)班 张继扬 )

 

 

(一)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青春;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在离开育才五十年之后,如今七十古稀的我们,终于又向育才出发。
曾记否,山海关路445号那栋赭色的三层教学楼?作为老育才的标志性建筑,它见证了我们莘莘学子的求学生涯。虽然历经沧桑,却依然矗立。
曾记否,1964年春天的那场教育改革,轰轰烈烈,使育才中学在全市教育系统声名远播?
曾记否,大礼堂里听蒋王元书记汪无功副校长做形势报告……
五十年的回忆,五十年的怀念。育才,你已经深入人心,融入血液,成了我们一生中宝贵的精神财富。

(二)

我班是在初中62-2班的基础上,加上初中62-3班、4班、5班的部分同学及个别外校同学组建而成,全班56人,分成四个小组。绝大部分同学在育才读了六年,所以是“六年的追随”。
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给每位同学都打上了深深的印记,成了挥之不去的育才情结。


进高中,应该都是奔着上大学的。当时号召“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虽然对考不上大学有思想准备,心中还是偏重一个目标:考上大学。每天从家门到学校门,再从学校门到家门,两点一直线,心无旁骛,单调而乐此不疲。大家学习 都很用功,不觉得学习是什么苦差事,老师也很少布置课外作业,并不追着你,给你负担,一切在于自觉。同学们尽管对外界知之甚少,却对未来充满期待。进入高 中之后,更是磨拳擦掌,蓄势待发。


往事如烟,许多人和事却依稀记得。“育才”这个光环约束着我们,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事。56人是一个规矩的集体,气氛和谐,积极向上。单纯、本分、善良、内敛是我们班集体的性格特点。虽然家庭背景各异,却能和睦相处。尽管私底下也有小小争斗、也有亲近疏远,但那是兴趣所向、志同道合之故,而他们之间的友谊历经五十年而不变。


两任班主任都放手让团支部和班干部独立开展工作,锤炼了这些十七八岁的中学生。我班有一个挺好的团支部,书记谈宏淦,可能因为少年老成,人称“谈老”。那时学校的共青团活动非常活跃,我班也是如此。班上团组织健全,支部下面分四个团小组,四个支委分别在四个团小组中。您还记得四个团小组长吗?他们是:梁根贤靳秀华陈孝梅???。团支部积极联系广大同学,每个团员都要与一两个团外青年结成“对子”,经常聊天谈心,共求进步。当时强调“阶级斗争”和“家庭出身”,这也不可避免地反映到团支部工作中。但团支部工作是和风细雨、与人为善的,大家要求进步的心也是真诚的。2011年校庆110周年聚会时,梁根贤拿出了珍藏的当年团小组日记,那里有小组同学的“手迹”。当事人看了都非常兴奋,仿佛回到了青涩岁月。那些往事您现在是否觉得可笑?却都是我们对国家、对集体、对青春一片虔诚的真实写照。


班委会的工作也不甘落后。出墙报、民兵训练、每周劳动安排……杨迪安是劳动委员,负责与工厂联系和安排,工作非常认真仔细。每次劳动前她都会将次日劳动的岗位分配清晰地写在黑板上。看着她那隽秀刚劲的字体,仿佛是一种欣赏。谁还记得在哪些工厂劳动过吗?各课课代表很称职,他们都是这门课学习的佼佼者,穿梭在任课老师和同学们之间,是大家学习的好帮手。让我们不要忘记那些课代表们:语文-毛凯数学-周湛芬;物理-郑锦万;化学-谢霞孙;俄语-叶凤黛


我们有幸赶上1964年春天的教育改革,那是教育家段力佩校长教育理念的一次重大实践。当时种种教学实践活动已经淡忘,但有关这场教改的著名提法,如“紧扣教材,变讲边练,新旧结合,因材施教”的十六字教学原则和“读读,议议,练练,讲讲”的八字教学方法,却印象深刻。记得段校长曾提出过这样的观点:反对全“5”分。意思是门门功课都争“5”分的不应该是培养目标,不应提倡。而提倡不拘一格降人才,培养在某些学科有突出能力和潜力的学生。我理解这是否就是“因材施教”的 本意。那时几乎没有什么课外作业,我班某些学科比较突出的同学就有可能在课余时间学习或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数学、物理、文学、政治理论等。段校长的 教育思想和理念即使在今天也不失其积极的意义。段校长是育才的灵魂,这位有传奇经历的校长使育才中学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成为上海教育界的一面旗帜,而我们 也感受到了做育才人的骄傲。平时,我们少有机会聆听他的教诲,更多的是在教学中贯彻他的教育思想。印象中,还有这么一幕:段校长站在大操场的主席台上亲自督操,“揪出”那些偷懒或耍滑的做操者。


接受学校教育只是给了我们一个基础,真正的能耐需要在社会实践中经受锤炼方显本色。我们大部分同学赶上了文革前夕高考的末班车,从这个意义上讲算是幸运 儿。也有一部分同学受到不公正对待或其他原因,尽管他们学习优良,却与上大学失之交臂。但他们不暴不弃,仍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不俗的业绩,一点不输别人。


说起我们班,不能不说说排球队。排球是育才的传统体育项目,是“校球”。而我们班可以称得上是“排球之班”。校男女排有十多个队员在我班:男排的金迪惠袁冕吴戌明丁如川高博宁陈儒来鞠刚曹伟家;女排的丁文娟董贯未叶凤黛俞筠。在教练葛麟耀的带领下,男排在上海市和静安区中学生男排角逐中,取得过辉煌战绩。而别出心裁地与上海女排在陕西南路体育馆的“性别大战”吸引不少同学前去观赛,盛况空前,“粉丝”无数。排球队,我们曾引以为骄傲的!


受排球队的影响,我班的体育活动也很活跃。不是排球队的同学也有许多人是排球爱好者,如陈国瑞等,一招一式,像模像样;乒乓球高手沈强明卞伯权郑叔荣挥拍摆擂,一争高下;郑锦万的“杠上功夫”(单双杠)很是了得。那时大操场能进行60米跑的测验,100米跑就须将跑道延伸到风雨操场里去。男生1500米测验能坚持下来可不容易。记得高一有一次跨栏比赛中,鞠刚不慎摔倒,仍然爬起奋起直追坚持到终点,引为佳话。


1963年毛主席发出号召“向雷锋同志学习”,正是我们高中学习生涯的开始。还记得由邓翔风执笔并导演的短剧吗?内容就是学习雷锋的,剧情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句台词:“看,雷锋笑得多甜哪!”在学校大礼堂演出时的情景至今还有印象。在学雷锋活动中,曾经有过帮助困难同学的动人一幕。郑爱凤同学的家境困难,小组的同学们闻讯后进行了家访。还发起了捐款活动,班里很多同学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钱。后来郑爱凤同学选择了退学,没有与我们一起毕业。郑爱凤同学,您现在还好吗?


想起在校时的点点滴滴,感觉总是温馨的。大家一定记得,高二学年我班的教室搬到了教师办公楼南面的新实验大楼的一层。这是个宽敞明亮的教室,比老教学楼改善了很多,最后一排桌椅距后墙还有很空一块。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班“独享”?是否因为当时教改中经常有外校老师前来观摩教学的缘故?记得教室的楼上全是实验室,崭新的。一层楼梯间还有一阅报栏,同学们常在那驻足看报。至今我还记得诸多老师,如田稼穗先生手拿三角尺进教室和朱造坦先生端坐讲台讲课的情景,他们的音容笑貌,不绝脑海。


离开育才后,同学们之间的联系始终未断。文革中以及走上工作岗位后,大家相互牵挂,通过各种渠道,保持着联络。初期是小范围的,但通过口口相传,你我的情况不胫而走,被大部分同学所了解。校庆110周年聚会时,我班去了38人(含初65-2班6个同学)。别的班都羡慕说:你们班来的人真多。这要归功于在同学们之间穿针引线、架构信息平台的一帮热心肠的同学,他们为首的是谈宏淦,后继者是钱鸿达。近三十年来,谈宏淦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有口皆碑。在同学们天各一方、信息不畅通的情况下,他硬是用一封一封书信,与尽可能多的同学联系。我们总能及时 分享每次聚会的欢愉,获得时时更新的通讯录和同学们在事业上的种种成功消息。别的不说,光邮票他往里搭进多少!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同学们之间的聚会多了起 来。每一次聚会,都有他辛勤的付出。特别是1995年春节策划的“离校三十周年、五十而知天命”的聚会,组织者独具匠心,更是把聚会现场与外地同学用电话热线连成一片,聚会现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事前几个月请同学们提供与家人的合影汇聚成册,人手一份,颇有创意。在这些年组织聚会时,很多同学,如李世芸黄菊珍等都曾为聚会提供了场地和物资保障,谢谢他们!近几年,钱鸿达卞伯权后来居上,承担了大 量的联络工作。钱鸿达更是想尽办法,利用各种渠道,“深挖”尚未联系到的同学,可以说是殚尽竭力。校庆110周年聚会能有那么多同学前去,他功不可没。借助此次聚会,很多离别后从未过见面的同学终于相聚在一起。卞伯权擅长摄影,每次活动运用相机最大限度地反映聚会的精彩,使在场或不在场的同学都能分享。后来他又利用“开心网”,尽可能搜罗反映同学们各个时期活动的新老照片,供大家欣赏,进一步拉近了同学们之间的距离。远在美国的丁如川杨慧予鞠刚也都提供了照片。陈儒来、鞠刚、杨慧予回国探亲时与大家的合影也悉数出现在“开心网”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们为同学们所做的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还有一事值得一提。原初中62-2班的一些同学,后考入外校,如姜稚青俞忠鑫孙海杰陆国强朱武军张福兴等,多年来一直与老同学们保持着联系,参加了各次聚会,只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份浓浓的育才情愫,是高65(2)班的“亲戚”。
这次“古稀之聚”,谈宏淦钱鸿达卞伯权等人又披挂上阵,筹备此次活动,这是我班优良传统的延续。期待并珍惜这次“古稀之聚”吧,它可是空前绝后的!
亲爱的同学,岁月沧桑,大爱无痕,我的思念随你到远方!

(三)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高中三年,我们有幸接触到一批年富力强、讲学精湛的老师。正是他们,造就了我们扎实的数理化功底和一定的语言表达能力,为深造或 工作打下了非常实用的基础,受用终生。老师中有的已经作古,有的也到了耄耋之年,但他们在我们心中却依然意气风发,恍若昨天。借此机会,在我们自己也已进 入古稀之年的时候,向他们来一个远隔时空的表白:我们爱你们,你们永远是我们的老师!


说起他们,可谓群星璀璨,如数家珍。


顾佩芝先生,您是我们进入高中后的第一位班主任。您是那么年轻、漂亮;说话和风细雨、循循善诱,同学们愿意和您交流;您穿上布拉吉,更是风度翩翩。您的执教风格活泼而又趣味,提高了大家学习俄语的积极性。您带领我们在1963年 春天去郊区桂林公园春游,我们至今还记得。刚度过三年困难时期的我们沐浴在春光明媚中,好不惬意。同学们保存的老照片中,有您与我们的合影,您站在我们中 间,笑意浓浓。一年后,您不教我们了,大家若有所失。近年来,您回国与同学们欢聚,风度依然。大家簇拥在您周围的热情不减当年,您与我们一年的交情延续至今。


王爱凤先生,您是我们高二、高三连续两年的班主任,并教我们物理。您那时已经是孩子的妈妈,却担当起50多个学生的班主任的重任。您年轻、精干、泼辣。您放手让团支部和班委会开展工作,培养我们独立的工作能力。是您把我们送上大学的征程或工作岗位。多少年之后,还有很多同学与您保持着联系。记得吗,1997年后,北京的同学曾三次与您在京相聚?


田稼穗先生,高一高二时教我们三角和立体几何。您是少壮派,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微微的口吃并不影响您讲课的风趣,您讲课简单扼要,板书整齐有力,作图一目了然。您经常善意地批评同学,时不时还露出“坏坏的笑”。您身为数学老师,但还是告诉大家,不要把几何数学中的“圆”写成“园”。


赵勉韧先生
,高三教我们解析几何。您显得年长,见面总是笑眯眯的。讲起课来,诙谐风趣,滔滔不绝,深入浅出,表述精湛。由于您的精彩,解析几何这门课变得很有趣味。


王守璠先生
,高二教过我们代数。一位年轻有为的班主任,声音清脆宏亮,讲课干练。歌也唱得好,您曾教我班同学唱电影《红日》主题歌“谁不说俺家乡好”。可谁能想到文革中您竟然遭受如此劫难,至今令人忿忿不平、扼腕叹息。


桂涛声先生
,高一的语文老师。您个子矮矮的,老夫子模样。您是著名的《我们在太行山上》的词作者,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年代,因为这个,对您多了一份尊敬。您讲课总是抑扬顿挫,侃侃而谈。现在,只要一听到这首铿锵有力的歌曲,马上就会想到您。


朱造坦先生,高二的语文老师。您那时大概五十岁左右吧,戴着老花镜,温文尔雅。您讲课时略带苏北口音的普通话、您和颜悦色的神情、您对学生亲切的话语、您从不照本宣科的讲课、您认真的作文批改……这些就是我们对您的印象。就我个人而言,特别享受您批改作文中的圈圈点点。您平易近人,很多同学喜欢您,记得我和几个同学还去过您家。


周鸿钧先生,高三的政治老师。您很严肃,但不严厉。您讲课引人入深,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年月,您并不把这些挂在嘴边,而是润物细无声,寓批评教育于宽容中。现在想想,必要的点拨还是有用的。


赵婴婴先生
,高三的化学老师。您不怒自威,干脆利索,讲课时,字字句句都讲在点子上,简练而清晰,很容易接受。化学课是很多同学喜欢的课程,听您讲课是一种享受。


胡叔炜先生,高三的俄语老师。您个子小小的,然而您有浑厚的似男中音的嗓音,都说您的发音标准。在课堂上您坚持要求我们多讲俄语,少讲汉语,培养我们的口语能力。您在文革中蒙受不白之冤,英年早逝,令人痛惜。


李名聪先生,高一的生物老师。您一袭西装领带,一副学者模样。从您那儿,我们知道了米丘林和摩尔根,知道了这两大学派的斗争。您向我们灌输了最初的生物学知识。您那当时少见的装束和侃侃而谈的讲课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葛麟耀先生,我们的体育老师。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上一堂您的体育课,是放松和愉悦。您仪表堂堂,又是校男排教练,有很多“粉丝”。喜欢上体育课的同学很多,无论是60米跑、400米跑、800米跑,还是引体向上、托排球或体育游戏,都是我们感兴趣的。日后几十年我们有比较健康的身体,与此有关。


教过我们的还有:张昌兴(高一物理)孟伊英(高二化学)、刘培坤(高三语文)刘青上(体育)许亦男(体育)沈倚云(代数)……一并向你们致敬!


大部分同学的初中也是在育才度过的。从1959年至1962年,三年初中所接触到的老师也如流年碎影,一个个从脑海掠去:邵又芳(初62-2班班主任,俄语)刘霓虹(初62-2班班主任)李世英(初62-4班班主任,语文)王盘麟(初62-4班班主任,代数)楼道莱(俄语)马绮霞(政治)林求仁(美术)郁正明(平面几何)葛惠明(语文)江元瑛(语文)吕凤歧(化学)汪介清(政治)……他们都是我们知识的引领者。


也不要忘了卫生室的张克平、胡承芳老师夫妇俩。在育才六年,是他们跟随着为同学们保健。有一点印象的就是张克平先生说“草履虫”时的发音特别滑稽,而胡承芳先生则戴一副挺深的近视镜。有时去卫生室,看到他们总是忙忙碌碌的。

文革中,育才很多老师受到冲击,甚至迫害。如果时光倒转,让我们处于文革中的育才,我们会怎样?我们奉为至宝、视为偶像的老师会在我们手中遭殃吗?……还好,没有“如果”。

(四)

纵观所受的17年学校教育,在育才的六年是最值得怀念的。一大批优秀的老师培养了我们,给了我们完整的中学教育,打下了扎实的知识基础,确立了做人做事的人生观。她对我们的影响潜移默化,刻入心灵。相对而言,由于文革,我们所受的大学教育则是支离破碎的。当年被戏称为“末代大学生”的我们,在走上工作岗位后,也曾被质疑过。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育才的经历越发显得珍贵。而今天怎样赞许有加,也都不过分。

谢谢你,育才中学。

以上林林总总,只是个人感受,难免偏颇。不当之处,请指正并谅解。

感谢沈贤姬为此文提供信息并帮助完善。


 

张继扬 2014年4月 初搞